還記得北斗星的故事嗎?
一個小女孩在給媽媽找水的路上暈倒了,她醒來后發現裝水的水斗竟然已經滿了,女孩很高興,正要回家,眼前卻出現了一只快要渴死的小狗。于是,她將一半的水分給了這只小狗。彼時,水斗竟變成銀質的,化成了天上美麗而閃亮的北斗星。
這個故事是想當小說家的好人先生講給正南的,也是北野武通過“菊次郎的夏天”想展現給我們的一種情結。正南的天使之鈴不停的輕搖,象征著天使的母親沒有降臨,但是,在那個繁星閃爍的夜晚,每次回頭都能看見的笑臉,卻永遠留在我們的心中。
影片的開頭很是平淡,甚至有些過于平淡。孤獨的孩子,不著調的大叔,微風輕撫風鈴的夏日街道。正南的學校,小伙伴們的奔跑,菊次郎與妻子的互動,我們似乎都是一成不變的生活。于是,分不清是逃避還是去尋找,被迫著出發。踏上一段新的征途,最難的永遠是起步,旅程代表著改變和希望,同時也可能充滿著失望與心酸,無論我們是否同意,不得不成長,是最殘酷的現實。
正南的旅途是一場現實與成長的碰撞。現實是獨自吃飯時安靜的房間,是放學路上過于喧鬧的歡聲笑語,是假日只有自己的空曠足球場。而成長是明明不知道方向,卻只能上路的沖動,是遇見拐角的“怪老頭”,面對赤裸地呈現在我們眼前的黑暗,是在不斷地遇見和告別。
現實是不會為誰而停下的車,無論示弱或是扮丑,任憑你把自己糟蹋得可憐兮兮,它就只是轟隆地開過。而成長是永遠等不到的公交車,我們期盼著有目的地的帶領,卻要忍受在不知名的公路徘徊地孤獨。現實是不敢敲門的手,是沒能質疑的真相,是只能轉身的背影,是沒有到達卻要折返的無奈,是只能空響的鈴聲。而成長只是那一句“回去吧”。
北野武好像偏愛一種拉大的視角,操場上,沙灘上,公路上,小小的身影被顯得更加孤單與無助。一次次的挫敗,一次次的“行不通”,被拋棄在公路上的正南和暴躁的不擇手段的菊次郎,讓人時不時地領略到這世界的冷漠。人與人之間,生命與生命之間,就像是被分支的河流打散的魚群,或是停落在不同的葉片上的蜻蜓。而樹與樹即便是纏繞,卻仍要各自承受著風雨。我們,是生命道路上孤獨的行者,最終不過是獨自承受罷了。所以,菊次郎無法去安慰被拋棄的正南,因為成長始終是一個人的事情。
菊次郎的任務并沒有完成,正南也沒有找回母親。而正南為菊次郎輕輕擦拭傷口同時,將他內心來自母親的傷痛也一并治愈了。在這個夏天的旅途,最終,他不但學會了扔橘子,跳踢踏舞,嘗試了游泳和開車,也原諒了年邁的母親。那遠遠地凝望,相信是對過去的放下。
若是把生命比作夏天,雖然它烈日炎炎,很是短暫。又有誰會辜負了這夏日的徐徐涼風,辜負這夏夜星空的璀璨呢?“為了孩子,我們一起玩吧”,不過是一個借口,被成長所傷害過的大人們,借由孩子,放下現實,回歸簡單。
影片的后半段,幾乎都是幼稚的快樂。以暴力美學著稱的北野武,似乎也溫情起來。像菊次郎不愿意讓正南接觸到悲傷一樣,北野武也是將傷感迅速用快樂代替,絕望中透露著希望,將現實的掙扎、成長的無奈化作輕輕的愉悅。
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,北野武的電影里也沒有絕對的好壞,幾個面惡心善的人,為了保護正南脆弱的心靈而聚集起來。于是,伴隨著叮叮當當的風鈴聲,冰冷的公路迎來了歡聲笑語的歸途。
機車男化身為滑稽的外星人,偷偷地躲在草叢中一遍遍地背著臺詞,展示著拙劣的演技;好似為了卸下繁重的包袱,而略顯另類的裸體木頭人游戲;借著悠悠蕩蕩的樹藤放肆地大叫,掉進泥坑里卻仍不忘撿回小鼓的重磅先生;變成糖果的簡單魔術,還有好人先生的北斗星故事……這簡單的快樂,五個人的微笑,隨著光頭先生的衣服一并留在了那個炎熱夏天。
一路的掙扎與歡樂,回憶里都是菊次郎的臟話和小手段,正南的書包和向日葵,綠色的原野,清脆的蟬鳴,游泳圈和水花,掉進玉米地里的飯團,蹩腳的謊言,幼稚的照片日記,菊次郎為正南搶來的天使鈴鐺,正南輕輕為菊次郎擦掉臉上的傷痕,那為了現實而強撐的笑臉,因成長而流下的淚水,這是北野武給我們的一個平凡卻又難忘的夏天。
是旅途就會有終點,但凡相聚都會迎來告別,正南背著帶翅膀的藍色書包奔跑,菊次郎仍是沒有表情的張望。這個世上的每個人都在獨自成長,但是我們并不孤單,在這個夏天,正南遇見了菊次郎,他找到了天使。
